天之五绝（19）

帝都中心处，有一大型建筑群，名为上南海，自上国建国后，便是国家领导人居住之处。上南海一处大屋内，三个男人正在谈事。

一西装老者问道：“赵贤弟，安儿最近还好吗？”

另一军装老者答道：“安儿还好，但她有时候就是过于投入到工作中，我们也劝不住她。”

西装老者点点头：“真是难为她了，她重任在身，人又尽职负责，难免会操劳过度。我们都看在眼里，感激她为国家做的贡献。有安儿在，我们都轻松了很多。”

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也附和道：“是的，安妹真是国之栋梁，我也以这个表妹为豪。”

军装老者听出一丝弦外之音，说道：“唉，她这样，其实也不好。这个孩子，从小性格强势，做事手段雷厉风行，有的时候难免把握不好度。”

西装老者叹了口气，说：“安儿也是一心为了国家，有的事不得不做，她这么做，也是为了大局着想。我们都能理解。”

正当三人谈话之际，一秘书上前报告，“李总统，赵元帅，李部长，赵部长到了。”

西装老者和军装老者点头示意，秘书便将一年轻女子请了进来，正是赵安。

赵安见到三人，礼貌打了招呼：“大伯，父亲，平哥，抱歉让你们久等了。”

穿西装的老者便是李邦定，上国总统；军装老者是赵安的父亲赵令，上国军委元帅兼国防部长；中年男子则是李邦定之子，赵安的表哥，李平，上国财政部部长。

李邦定笑了笑，说：“安儿，你辛苦了，快坐下。”

赵安刚一坐下，便觉得现场的气氛不对劲，再看到父亲的脸色也不太好，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，但她默不作声，静观其变。

李平先是拉起了家常，关心起了表妹的近况，从工作到生活，处处关心，赵安则一一作答。李邦定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辈，赵令则默不作声。

李平和赵安聊了一会儿，李邦定才缓缓说道：“安儿，听说你工作繁忙，我和你表哥特意来看看你。看到你都瘦了，真是辛苦你了。别太操劳，身体是工作的本钱。”赵安连忙点头称是。

李邦定又转头对赵令说：“贤弟，安儿也不小了，今年都28岁了，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。我这心里一直都牵挂着安儿的幸福。平儿在这个年纪已经成家了，我们也该把安儿的大事放在心上了。”

赵令说：“兄长，不瞒你说，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急啊，跟安儿说过很多次，也介绍过一些优秀小伙子给她，但她啊，就是傲，连面都不见。我和她妈妈没少操心。”

李邦定和蔼地说：“安儿是小一辈中的顶尖人物，眼光高一点是正常的。不过没事，上国这么大，人这么多，只要用心找，总能找到合适的。”随后，李邦定又转头对赵安说：“安儿，内务部的工作虽然重要，终身大事也同等重要。工作么，慢慢来，不着急。你也该多为自己考虑了，我和你父亲都会帮你留意合适的对象。我们到了这个年纪，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小辈能够幸福。”

赵安已听出弦外之音，但仍是装作若无其事，连连点头，对大伯的关心表示感谢。

这时，秘书走进来，在李邦定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，李邦定听后，沉思了一会儿，便起身告辞：“不好意思，我们要先走了。忙完这一阵，再找你们好好聚聚。”赵家父女也起身将李家父子二人送出门。

赵家父女回屋后，赵安先开口：“大伯他们另有深意，多半是对猎虎行动有意见。”

赵令说：“是，他们言下之意，是希望你别下太重的手，做事留点余地。如果你打击面太广，牵扯的人太多，阻力太大，那猎虎行动就弊大于利。这次他们顾及到我们的颜面，说得极为委婉。”

森林里的老虎处于食物链的顶层，老虎的数量一旦过多，便会对食物链下层的羚羊群体的生存造成巨大压力。如果老虎多到足以将羚羊群体捕杀灭绝，老虎失去了食物，也终将灭绝。只有控制老虎群体的数量，让羚羊群体繁衍生息，两个群体才能延续下去，可持续发展。

人类社会也是相似的道理。上国自建国后，已过了近一百年。这一百年间，既得利益阶层逐渐产生，壮大并固化，上层家族之间的联合极为普遍，在各行各业设置了重重门槛，社会阶层固化严重，寒门再难出贵子。这些剥削阶层便犹如森林里的老虎，已经数量庞大到让普通人生活艰难的程度。历朝历代在建国后经过长时间的发展，都会产生类似的问题。要想维持可持续发展，唯一的办法就是上层群体主动控制自身的数量。

上国政权以赵李孙钱四大家族为核心建立起来，四大家族见历史周期律已经避无可避，便只能下定决心，一致同意执行一项特殊行动——猎虎行动，以反腐和维护国家安全等名义，主动清剿上层群体的腐败分子，控制“老虎”的数量。当初选举计划的执行者时，李，孙，钱三大家族的族长一致推举赵安，因为赵安身为四大家族小一辈中的顶尖人物，身份可靠，文武双全，而且意志坚定，作风顽强，正是做这种事的不二人选。赵令虽然曾一度推辞，但是赵安本人很乐意接下这个重任，加上其他三家力推赵安，赵令也不好再说什么，只能接受这个安排。四大家族便以赵安为核心，新设立了名为“上国内务委员部”的特务机构，由赵安全权掌管，负责反腐和保卫国家安全。内务部权力极大，可以对任何可疑人士实施秘密抓捕，因此各级官员都极为忌惮赵安，生怕被赵安盯上。

赵安说道：“我接下猎虎行动的重任时，已知道这个事极为棘手，于是处处小心，每次动手之前，都要思索再三，平衡各方。想不到，我这么克制，别人还是不满意。”

赵令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即使你下手再轻，都会有人反对，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。你和你大伯，一个唱红脸，一个唱白脸，对上层群体打打停停，也是正常的。猎虎行动先暂缓一段时间，观望一下再决定下一步。”

赵安虽然不满，但既然父亲和大伯都表了态，也只能先答应下来。

赵令又问道：“安儿，你对总统继承人之位有什么想法？这里就我们父女俩，你可以放心说。”

赵安想了一会儿，说：“若说我没有一点想法，那当然是虚伪。但，赵李两家族已形成默契，李家出文官，拥有总统之位；赵家出武官，保卫政权，两家各司其职，紧密合作，才有赵李家族的超然地位。现在这个局面，赵李两家已达到了纳什均衡。且不说我能不能得到继承人之位，就算我得到了，那也会破坏赵李两家的政治默契，令两家产生嫌隙，长远来看，弊大于利。”

赵令说：“安儿你很冷静。赵李两家的分工，只是惯例，并非硬性规定。我知道，你是公认的小一辈中能力最强之人，你对继承人之位其实是有野心的。但是，一来，赵李两家的政治互信对双方都有好处，我们两家的第一代先辈联姻，结成血亲。然而自第二代起，近亲之间自然不会再联姻，两家的血缘关系便一代代稀释，直到传到你们第五代，血缘联系已经大大弱化，但我们两家仍以亲戚相称，除了惯性以外，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明白这份传承百年的政治互信是多么宝贵和重要。但这份互信没有了血缘的维系，已变得十分脆弱，更需要我们努力维护。一直以来，有无数人想离间赵李两家的关系，目的就是想削弱我们，取而代之。李家兄长处处维护我们家，对外言必称赵李，将赵家放在李家之前，用心良苦。所以，我们更不能破坏赵李两家互信。”

赵安绝顶聪明，知道父亲所言皆是事实，虽然心中难免觉得遗憾，但她是极端理性之人，向来以家族利益为先，知道这是对赵李两家最好的安排，便也只能接受，“父亲，我以家族为重，家族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。”

赵令又说：“你堂兄虽然智慧能力不及你，但也只是略逊一筹，放在年轻人中，也是顶尖才俊。而且，他有你不具备的优点——仁义。安儿你性格过于强势，手段有时过于狠辣，所以很多人害怕你，不支持你，他们都希望你堂兄继承总统之位，而不是你。一国之君，并不一定是能力最强之人，而是能受到最多拥护支持的人。论才华能力，诸葛亮定在刘备之上，但诸葛亮就是心甘情愿地辅佐刘备，而刘备也毫无保留地信任诸葛亮。刘备托孤时，甚至告诉诸葛亮“君可自取”，成就一段君臣佳话，留下千古美名。你堂兄仁义开明，能力卓绝，相信他终会成为仁君。你若安心辅佐他，你们二人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业，于国，于家，于你们都是好事。”

赵安答道：“是的，我必谨遵父亲教诲，辅佐好堂兄。”

赵令点点头，拍了拍赵安的肩膀。时候已不早，父女二人就此告别。

赵安刚一回房，见副官赵怀恩已等候多时，赵安给了他一个眼神，示意有事直说，赵怀恩连忙报告：“赵大小姐，天公子有新情报。”

赵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，赵怀恩连忙上前，拿出一块屏幕给赵安：“天公子找到了疑似敌人的据点，发现了一个古怪徽章，把图片传给了我们。我们联合公安部一起调查过了，这个徽章疑似是国际雇佣兵组织黑枪在中东地区行动时曾经用过的。”

赵安一听到“黑枪”的名字，皱起了眉头。黑枪是世界上臭名昭著的无国籍雇佣兵组织，没有立场，只要悬赏足够高，他们可以为任何势力卖命，全都是一帮亡命之徒。而且，黑枪成员多为退役的各国特种部队军人，战斗力不容小视，曾经制造过多起暴力冲突事件。约二十年前，上国驻法兰西大使在黑枪制造的袭击事件中牺牲，这笔血债至今还没偿还。赵安知道，如果黑枪组织真的去了南港，就更证明了之前“有人要刺杀郑林特首”的情报的准确性。

赵安眉头紧锁，觉得事情比自己预料的更糟糕，天光可能有危险。她思考半晌，对赵怀恩说：“把执行猎虎行动的人先叫回来，行动暂缓一段时间。另外，三天后，我要启程去南港，和郑林特首庆祝新年。我要抽调一半的内务部精锐，以保护我的名义，跟我同去南港。怀恩，你做好一切安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