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之五绝（12）

天光和娜依二人精通音律，对世间主流乐谱皆了若指掌，尤其是娜依，更是行走的乐谱库。可是赵安所弹的乐曲，听起来显然有名作之风，但天光，娜依竟然不熟悉。此曲与之前的所有主流名曲相比，颇有创新之处，另辟蹊径，自成一派，似乎又将听众带入了另一个全新的精神世界，令天光和娜依暗暗称奇。娜依对音律见多识广，但也实在不知道赵安所弹之曲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。

赵安十指飞舞，大开大合，琴音气势磅礴，而且从一开始就闭上双眼弹奏，按键却丝毫不乱，潇洒自如，几乎已到达人琴合一的境界。

等到曲终，赵安弹出最后一个音，潇洒起身，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看向众人。云英不懂音律，却听得如痴如醉，仍意犹未尽。天光自忖，自己如果加以练习，或许也能弹出此曲，但若要闭着眼睛也能弹到这种程度，却是难以做到。赵安闭眼弹奏，这番人琴合一的境界确实是胜过自己一筹。天光闭口不言，他知道赵安博学多才，钢琴只是她的业余爱好之一，却没想到她的业余爱好都已达到当世顶尖水准。此曲旋律精妙，赵安的演奏也是无可挑剔，确实难以匹敌。

另一旁的娜依则眉头紧锁，低头思考要以哪一首乐曲，哪一种乐器应对。赵安胸有成竹，也不打扰她，笑眯眯地等她思考完。过了一会儿，娜依直接坐到庭院草地上，闭上双眼，口中小声喃喃自语，众人就耐心等待。

又过了一会儿，娜依终于睁开双眼，缓缓走到一架镀金47弦踏板竖琴旁坐下，说：“赵大小姐的钢琴技艺果然惊人，我便以此萨尔维竖琴弹奏，为各位助兴。”

娜依曾命人每日都为竖琴调音，所以此刻可以直接上手。娜依双手分列竖琴两侧，八根手指开始拨动琴弦，琴曲温和悠扬，娓娓道来。

只弹了一会儿，天光便眼前一亮，而赵安也渐渐收起了笑容，转而变得疑惑不解。等到琴曲过半，即使是云英这般不懂音律之人，也听出来娜依所弹奏的，正是赵安刚刚弹奏的那一曲，只是风格已有变化。二人所用乐器音色不同，节奏也不同，赵安之曲气势磅礴，令人联想到指挥千军万马的名将；而娜依之曲温柔细腻，如同童话王国里的纯洁公主。

只见娜依也是闭上双眼，八指在琴弦上挥洒自如，抑扬顿挫，节奏完美，其手型极为优雅，手指进退之间，如同舞蹈一般华丽，同时又用双脚踩踏踏板，控制音调升降，手脚并用，丝毫不乱，令在场众人获得了视觉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。

待到曲终，娜依双手归位，众人仍是沉浸在刚才的美妙世界里。正在这时，庭院的树上掉下一片树叶，娜依听音辨位，伸手夹住树叶，闭着眼睛将其折成一个简易口哨，吹奏起来，正是刚才琴曲的高潮部分的变奏，为这场演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
这次，轮到了赵安闭口不言，过了许久，她才开口说道：“这首曲谱，是我的姑姑缪灵所写。三十年前，我姑姑是公认的上国第一乐师，弹唱双绝。只是，后来缪灵姑姑嫁给我姑父李邦定，便从此深居简出，在家中教育后代。我的音律乐器之术，便是她教的。此曲名为《希望之诗》，是我姑姑一生的集大成之作，只在赵李家族内相传，并未外流。所以外界并不知晓这首乐曲的存在。娜依小姐从何处得到此曲谱？你是不是认识我姑姑缪灵？”

娜依连忙回答：“原来如此，怪不得我之前从未听过。其实，我并不认识赵大小姐的姑姑，只是刚刚听你弹奏，觉得此曲确实非同凡响，便在心中记下曲谱。我所知的其他乐曲，都比不上这首《希望之诗》，所以我才选用了此曲。”

此言一出，赵安和天光均是大感震惊。音律高手确实能做到听音识谱，但往往要反复听，才能将曲谱记全。这首《希望之诗》旋律复杂，其中变换极多，想要听一遍就记下全谱，几乎是天方夜谭。然而娜依亲身演示一遍，真是令赵安，天光大开眼界。

赵安愣了一会儿，又问：“娜依小姐最后以树叶为乐器，也是事先准备好的吗？”

娜依笑笑说：“那倒不是，只是当时我弹得兴起，正好有树叶掉下来，就灵机一动，做了个口哨再吹奏一遍。”

天光和赵安都陷入了思考，各自思索这场斗琴的结果。

片刻后，天光首先打破了沉默：“我仔细想了想，觉得这场的结果应该是平局。二位的琴技都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，风格不同，各有千秋。”

娜依说道：“我也觉得是平局。赵大小姐演奏的《希望之诗》真是旷古绝今的杰作。如果我不是也用了这一曲，应该是比不过赵大小姐的。”

赵安摇了摇头，说：“不，这一局，是娜依小姐赢了，赢在两点：《希望之诗》曲谱复杂，我练了快一个月才有如此成就。而娜依小姐第一次听到便能记下全谱，没有排练过就能一气呵成地弹完，此等乐感和记忆，实属罕见。此为其一。绝顶高手，草木飞花，皆可为乐器，娜依小姐在最后时刻以树叶吹奏，此等灵感与巧思，闻所未闻。此为其二。所以，我同意天光的看法，娜依小姐确实是人间乐神。天光把你列为四绝之一的西纯，确实有道理。”

娜依听到赵安的表扬，害羞地笑了笑。天光倒是哈哈大笑起来，边笑边说：“赵安，我对你的佩服又增加了一分。你虽然争强好胜，傲气无双，但却能实事求是，不留私心地认可别人的才能，此番坦荡的胸襟，着实令我佩服。”

赵安说：“我赵安岂是凡俗之人，自有容人之量。”

随后，三绝相视一笑，视彼此为知己。云英在一旁，也不禁为三绝的气度所折服。众人相谈甚欢，直至深夜。

当晚，众人散场后，赵安又邀天光去她下榻的国宾馆谈事。

赵安说：“此次西京危机的详细过程，我已经听米克提中将报告过了。西京安全部派大量人手追击那架敌方直升机，却一无所获。估计，敌人已经逃到西部邻国了。那里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，没法继续追击。”

天光叹了口气，说：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，当时只有鹰小队在场，安全部的人没有跟来，我们人手不够，只能优先把娜依送回西京，没有余力再追敌人。安全部事后再追，已经晚了。”

赵安问：“以你和敌人交手的情况来看，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？”

天光说：“敌人训练有素，装备精良，而且为了完成任务可以牺牲自己，有这种战斗意志的人，绝非乌合之众，而是精锐中的精锐，其幕后势力绝对是背景通天之人。这次事件绝不能轻视，背后可能有惊天阴谋。”

赵安说：“敌人竟然敢同时招惹东南军区和西京，确实不简单。这几天，我们内务部已经调查过鹰眼，地鼠，隽晴三人，鹰眼和地鼠的身份都是伪造的，查不到有用信息，估计幕后势力已经抹去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信息。隽晴的身份倒是真的，但她父母已死，亲戚也断了联系，她一死，这条线索就算是断了。”

天光又说：“赵安，你们统治阶级内部，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？”

赵安冷冷地问：“此话怎讲？”

天光说：“我觉得，幕后势力可能包括了统治阶级的人，而且还是比较高层的人。和敌人交手的过程中，我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报非常及时准确，我通过娜依的关系才能查到圣塔的建筑图，而敌人显然也有这份图纸。这种机密情报，不是有钱就可以获得的，必须有统治阶级内部关系才能获得。所以敌人可能就在统治阶级内部。你只有和我共享情报，我们才能找出幕后黑手。”

赵安说：“只要你加入我内务部，成了我们的人，我就可以告诉你。”

天光笑了笑，说：“谢谢赵安大小姐赏识，只是我喜欢做个自由自在的隐士，不太适合做特务。”

赵安冷冷地说：“我就知道。你不想加入就算了，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内部情报。没有你，我赵安也能揪出幕后黑手。”

两人互相了解对方的性格，彼此敬重，这个话题就此打住。

二人沉默了一阵后，天光又说：“还有一件事，我想请你帮个忙，关于隽晴的。”

赵安问：“一个死人，有什么忙可帮？”

天光说：“我曾答应过她，要把她父母的遗物带回西部，与她合葬，让她们一家团圆。隽晴虽然作了恶，但她舍命救娜依，也算赎清了她的罪。我想让她安息。”

赵安点点头，说：“隽晴救了娜依，使这次危机没有失控，帮了我们大忙。可以，我答应你，我会命人办妥此事。”

天光对赵安表示感谢，随后起身告辞。

第二日，云英来和天光告别。经历过这么多合作冒险，云英已经将天光视为生死之交，离别时有些不舍地说道：“天公子，此次事件，多亏你鼎力相助，才能抓住敌人，使我东南军避免一场大祸。这份人情，我云英永世不忘，以后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，请你一定要告诉我，我东南军上下都会尽力相帮。”

天光说：“云英你言重了，能认识你这样勇敢无私的朋友，也是我的幸运。”

云英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，转身离开。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，她对天光产生了完全的信任感。她最欣赏英雄豪杰，对天光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
走了几步后，云英仍是觉得心里有话要说，又转头面向天光，努力展现出一副笑容，说：“天公子和娜依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，我祝福你们。”云英性格直爽，虽然感到遗憾，但仍是真心祝福天光。

天光楞了一下，说：“其实，我和娜依只是知己，并非恋人。”

云英直来直去，连忙问：“那你送给她印有天依二字的皮靴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
天光说：“当时，我送给她的皮靴上印的是娜依二字，她十分喜欢，命人将娜字改成了天字，表明这是我送的。”

云英听此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，很快又感到脸红，吞吞吐吐地说：“不好意思，是我误会了。”但她心里却有种微妙的喜悦。云英觉得气氛有些尴尬，便连忙说了再见，迅速离开了这里，带着鹰小队队员返回东南军区。

天光已知道云英的心意，笑了笑，目送云英远去。

没过多久，一个西装男突然匆匆忙忙地来到府邸，找到天光，急切地说：“天公子，出大事了，赵大小姐邀请你去找她详谈。”

此时，娜依也来到天光身边，见到来者，忙问道：“出什么事了，天公子你要走了吗？”

西装男欲言又止，含糊地说：“事情紧急，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。此刻赵大小姐正在西京机场，邀请天公子坐她的专机去一趟帝都，她会在专机上和天公子详细说明。还请天公子尽快和我前去。”